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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曲长的石街巷,一路用手抚摸着粗糙残破的墙垣,走几百步,便到了奶奶的小屋。上次来大抵是两年前——来参加奶奶的葬礼。

奶奶生前最爱说:那墙上的爬山虎开得甚好,甚好。

屋子和两年前没多大变化,比较新式的小洋房,屋前的院子和小洋房的风格不太搭调,有些旧。有的墙壁甚至还是破损的,墙角长着一大团一大团灰白色的长年积累下来的生了又死去的低等植物和被老鼠打挖的不整齐的洞。

正对着小洋房的那面墙上铺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爬山虎在明媚的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使那面破损的墙壁光彩照人。其实早看不出那面墙是否残破了,有着强壮生命力的爬山虎早已厚厚的一层把墙壁包的密密的,连一丝阳光也透不过。

我之所以会知道那面墙很残破,是因为几年前奶奶还能每天在院子里散步打太极时,爬山虎还没生的这么密时,我曾见过这面墙的真面目,曾在这面墙下玩耍嬉戏,听奶奶讲她年轻时的故事。

那时候这面墙就差不多惨不忍睹了,大片大片的墙漆脱落露出了红棕色的脱了角的方砖,沧桑的就像村里小学操场中心的那棵经历了几百年的树干外的那层皱巴巴的皮囊。可我知道它的岁月没那么长:奶奶说那面墙同旧屋子一样是在她出生前几年建的,年龄大抵有七、八十年了。房子已推到重建,而那堵墙是奶奶非要留下来的,连同屋前的院子一起留下。她说:那墙上的爬山虎开得甚好,甚好。其实我们知道,她是在想念爷爷,那爬山虎正是爷爷种的。

从奶奶的讲述和她的日记里我知道了他们的故事的模糊轮廓。

爷爷的本家是书香世家,家境虽不是很富裕,但个个出来都是学者。那时候城里人大都瞧不起农村里的人,像爷爷的本家这样的家庭更是不屑于农村人接触,爷爷却是个异数。据说当时爷爷第一眼瞧上奶奶,霎那间惊天动地、感神泣鬼,便对奶奶一见钟情。那时青春的文艺青年爷爷很是有一腔热情,对奶奶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而在奶奶的第一印象里,爷爷的形象不是很好。奶奶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她认为男人就应该身强体魄,再不济也该有健康的身体和经阳光酿晒的小麦色的皮肤,但这些爷爷都没有。

奶奶说: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个病秧子,肤色惨白的跟没血似的,还有他那单薄的肩头和瘦长的手肯定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得。或许我对富家子弟有偏见,但事实我确实不待见他这样一个从小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的男人......

这样的偏见直到爷爷不顾家人反对,毅然随奶奶来农村做支教才打消。

爷爷奶奶很恩爱,他们大抵是文革前一起搬到乡下这个屋子的,那时候奶奶也只是个青春少女,哪经得起爷爷这样的猛烈攻势,很快就丢盔弃甲了。

奶奶说他们相识于爬山虎,相爱于爬山虎。她这一生最爱的植物便是爬山虎。

奶奶说她最爱的一句诗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相思与思念是两棵缠绕不清的树。爷爷于奶奶,是心底处最深沉得依赖。这种思念只会随着岁月的痕迹刻得越来越深,日复一日的浓烈。奶奶的思念寄托在生命蓬勃的爬山虎上。

那墙上的爬山虎开得甚好,甚好。

而相思的感觉甚美,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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